一來二去，三人一屍纏鬥了個把時辰，相離幾乎把記得的劍招全耍了一遍，另外兩人也不知是什麽底蘊，新招覆新招層出不窮，相離招數重覆，傲痕便從旁補助，她旁敲側擊地現學現賣了幾招，竟也微有長進。

相離自滿，她畢竟天資過人，活學活用自是不在話下。

此長彼消，黑衣人一直不能傷二人其中之一，弱勢一時未現，卻離之不遠。

就在這時，黑衣人一招橫開黑鳳凰的翅骨，右手劍指將將傲痕的長劍撥向相離，相離直劍相迎，兩劍相交發出“叮”的一聲脆響。

“即便死了也要阻礙我，不肯放過我？”

黑衣人往後偏了偏頭，看姿勢，他似乎在用餘光打量那具黑鳳凰的走屍，然而，他語氣惡劣，情緒也頗為憤怒煩躁，顯然對自己當初的所作所為沒有一絲悔意。

相離察言觀色，她雖然看不清黑衣人的臉，但直覺他在註目黑鳳凰，私以為他下一個目標是黑鳳凰。

果不其然，黑衣人轉身一劍劈向黑鳳凰。

相離抓住機會，一步向前，錯開傲痕的劍直刺黑衣人脖頸，不料黑衣人只是佯攻黑鳳凰，故意賣空子給她，等她一刺上來，他就立刻倒轉長杖殺一招回馬槍，冰刺排山倒海地流瀉，相離避無可避，被幾個冰刺砸中。

這時，黑衣人身後的黑鳳凰將翅骨扇向黑衣人腦袋，黑衣人早有準備，周身旋風，抓著鳳凰翅骨借力打力將黑鳳凰丟向中招的相離，“吱”的一聲，翅骨在相離身上刮開三道裂紋。

其中因緣就不必多做解釋了，黑劍能傷相離，黑鳳凰本身自然也能。

真身被損，相離疼得呲牙咧嘴，兩眼發紅，黑鳳凰繼續追打，她只能勉力躍至遠處。

傲痕往後瞥了相離一眼，原本微弱的神力徒然暴漲，用蠻力狠狠將黑衣人砸向後方墻壁，黑衣人不甘示弱，長杖上紅球化作道道冰刺反擊，其中一根刺在傲痕的額骨上，瞬間染紅他半邊面龐，但是連皮也沒擦破一點。

“你若想用這個傷我，就有點癡心妄想了。”傲痕冷冷道：“這個只能對付相離，對我來說毫無用處。”

黑衣人嘿嘿怪笑道：“沒有用處？可不見得吧，對付她在本質上同對付你有何區別？若非傷了她，你怎會不顧自己傷勢強硬出招？”

傲痕哼了一聲：“強硬出招也好，隨意出招也罷，我這人一旦出招便不會後悔！”

說罷，傲痕猛然加大手中力道，一舉斬斷長杖，斜砍到黑衣人面頰上，削落了他半塊遮臉巾，露出內裏慘白的肌膚，鮮紅的血液緩緩落下。

那紅色是令人著迷，臻於化境的貴色。

傲痕微瞇起眼，視線冷冽地凝在黑衣人面上，此舉並非要看黑衣人的真面目，他懂得三身之法便是有三副面龐，看真面目毫無用處，傲痕要看的是血。

便如他所料，黑衣人的血是最純正的神血，並非半神獨有的半神之血。

那麽，黑鳳凰追趕相離的原因就一清二楚了。

現如今追趕相離的走屍幹癟癟的，沒有任何血液，走屍漫無目的地運動，除卻怨恨之外，她還想取回自己原先擁有的東西——她的血，相離身上有，黑衣人身上亦有。

所以，她兩個都要追殺。

“事隔多年，我已經很久沒見過意圖染指神族血脈的瘋子了。”傲痕道：“你的半神之體並非天生，而是後天奪來的！你吞噬了鳳凰的血脈，以仙人之軀擁有最為純正的神血，相離身上亦有她遺失的神血，所以她才會無差別地攻擊你們兩個！不過鳳凰真血暴戾無比，竟能將其完全納入體內，你的本事可當真不小！”

黑衣人面上中了一劍，疼痛不止，此時卻用力將嘴角往上彎，硬擠出一個笑容：“本以為閣下只會目中無人，不曾想你的目光如此犀利。是，我奪取了她的血脈，你一定難以想象奪走神族血脈融入自己身體是多麽不容易，承受的痛處比魂飛魄散還要慘。”

傲痕冷哼道：“你能承受兩次更是難得，你最先想要染指的是外頭的龍族血脈不是麽？”

相離失聲道：“不止鳳凰，還有龍族，你的膽子也真是大。”

現今僅存的兩條神族血脈都惦記上了。

黑衣人道：“說膽子，你莫問相離與我只在伯仲之間，不過你的運氣比我好，你得到是仍未孵化的鳳凰真君蛋，你若有心，可以奪走的甚至不止鳳凰血脈，而你卻偏偏選擇將其食用，簡直是反裘負薪。”

相離嗆了一下：“你若是試過那滋味，便會覺得鳳凰真血也不過如此。”

黑衣人低低罵了一句：“愚昧無知！”

相離回罵道：“是你目光短淺！”

“多說無益。”

話音剛落，黑衣人用劍指橫開三危劍，袖中漏出幾道符箓，同斷裂的長杖連接凝成一個木質結界將傲痕困入其中。

黑衣人這一手轉變實在令人應接無暇，不過轉瞬之間，他已跳到相離身前，引著黑鳳凰攜手打擊她，他用風掌攔住相離去路，黑鳳凰趁機偷襲，翅骨插入相離的琵琶骨。

尋常人受這一招勢必氣血亂湧，可惜相離沒有血來吐，只能道：“咳……這位姐姐，你……你真的弄錯人了！”

黑衣人樂觀其成。

對此，黑鳳凰那張殘缺不全的臉上全無反應，只是將剩餘的翅骨一根根釘在相離身上。

鳳凰翅骨又密有多……幾十根穿魂而過，相離疼得眼冒金星，恍惚間，腦中只有一個念頭：這下，鳳凰峽谷的諸位一定開心極了。

那個不可一世的莫問相離要死於鳳凰翅骨下了。

然而，就在這時，發生了教人意想不到的一幕。

相離真身—青石板的表層皸裂落下，露出裏面完整的血書：

敬啟後來見者，亦有勞後來見者。

愚乃鳳凰炎長華，有一要事相托。愚身若浮萍，命寡多舛，又師心自用，因而遭逢了不仁不義之輩，妄送性命。望有路見不平，秉承公義之輩龔行天罰，替愚誅殺宵小，消愚心頭之恨，或將此書轉達至鳳凰峽谷，愚之親友必有重謝。賊名寒登，雲夢澤人士，愚二人相識於微時，各自傾心，然所托非人，他奪愚之身，戮愚之骨，剮愚之肉，訛奪餘生身血脈，妄圖染指神血，種種仇恨，又豈是癡心錯付了？意難平，恨昭昭，此賊不死，何慰我魂？

寒登，看到這個名字，相離吃了一驚。

雲夢澤是個隱世之地，那裏就只有一家姓寒的，那家沒有鳳凰峽谷那樣出名，卻能與之鼎足而立，雲夢龍族。

若這個寒登是龍族中人，那他本身就具備神族血脈，根本沒有必要奪取別人的。

不等相離開口發問，真身上又起了變化。

嗤！嗤！嗤！

紫紅色的水液從石板更裏層噴出，瞬息之間洗去篆刻在石板的血書，這還不止，黑鳳凰的屍骨觸水即化，黑衣人離得不遠，手腳連同魂魄被化作一團爛泥。

“啊啊啊！”黑衣人厲聲鬼叫。

相離驚詫地看著這一幕，這紫紅色的液體極像血，但她體內的血根本不可能與之同日而語。

“咳咳……向外傳遞遺言的血書，卻原來是對我的最後殺招？好一招絕地反擊！若非三身之法……”

相離瞧著浮在在紫水中的黑衣人的臉，臨死前，他露出一個慶幸的笑容，相離悲從中來，神識探向自己真身，果然，像冰一樣迅速融化，但感覺與翅骨穿身之痛全然不同。

她不覺得疼，甚至覺得暖洋洋的，很舒服。

原來臨死是這種感覺，怎麽沒看見傳聞中的走馬燈。

相離收回神識，忽覺墓室天頂高了不少，低頭一看才發現原來是她在下陷，紫水不在泥土上停留，腐蝕性極強，這一塊地面恐怕會無止境地下陷，直到墮入地獄。

相離伸手去扶墻，墻化了。

“……”

“相離！”

傲痕出現在相離眼前。

相離用最後的靈力拍出一掌，她大喊：“不要靠近我！別過來！”

因為，多半，沒得救了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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